鳥居龍藏的世界 Page09



鳥居龍藏的西南中國調查

轉載自「東京大学総合研究資料館標本資料報告 第18号、1990」。


曽 士才


 鳥居龍藏在1902年(明治35年)7月30日從東京出發,直到隔年1903年3月13日回到橫濱總共7個月又13天,進行了西南中國的調查旅行。他所通過的省當中的雲南省大約與日本國土大約相同的面積,在今日我們因為交通不便而感到遙遠更何況考量當時的情況,這趟旅行規模的龐大與他的生命力全都在此表露無遺。

鳥居在這次的調查之前的1896年(明治29年)到1900年(明治33年)之間的4年中在台灣進行原住民的調查,台灣的原住民基本上是菲律賓及其他南方群島所移居過來的印尼(原マレー人)人。然而在他調查當中指出鄒族之間有小人傳說,實際上也有短身的。他推測鄒族應當是南中國的苗,瑤族等的混血。也就是說剛開始在這個地方所居住的人是原本從福建,廣東一居至此的苗,瑤族等的印度支那種族,因此他推測在那之後印度尼西亞人將他們征服。另外,法國的ラクペリ指出,台灣的泰雅族語言與風俗習慣在廣義來說與苗族(南中國的非漢民族)是類似的,鳥居因為需要與台灣比較的原因因此感到有到南中國的必要性。這是鳥居將腳步踏入西南中國的動機。並且這是東京帝國大學所承認的也是他所期望進行的調查。

旅途中,他所調查的具體內容為①對於人體的身體測量②語彙的採集③對於社會,文化,習俗的調查以及收集民具④確認考古,歷史遺物,以上四個。這些成果在『苗族調査報告』開始在爾後多數的論著中被整理出來(請參照文獻目錄)。這些論著,不僅只是在田野調查中所收集的資料,也涉獵整理了漢籍史料。鳥居也可說是一個很棒的文書工作者。但是,鳥居本身在這次的旅行當中在南中國中的北部少數民族,南中國在漢族進出之前的姿態必須要調查南部的民族才行的這件事情有相當的認知。這次也可以是預備調查的行動,也有想要真正進行深入調查的打算。(『鳥居龍蔵全集』第10巻、559頁)。因此,當初的目的是為了與台灣原住民的比較可以得到這樣一個明確的解答。

另外這是有關我自己本身的事情,1985年(昭和60年)在貴州省的清水江流域進行了第一次苗族的調查。這時的我與鳥居在西南中國旅行當時是相同的年齡(32歲)。幹線道路已經被整頓完成,也可以乘坐巴士以及吉普車到達目的地的村落,但是仍然是非常辛苦的旅途。這也讓我對於83年前踏入此地的他在當地進行了什麼樣的調查,以人類學者的身份到達當地所做的事情都非常的有興趣。對於鳥居的評語有人是這麼說的「越苦的路途越要行走的求道者」,閱讀他的旅途日記當中所寫的『以人類學的角度來看西南支那』更加體認他的超乎常人的耐力,而且感到非常的吃驚。但是,也有同時可以感受到鳥居纖細的心思的記述,實際來說很令人安心。現在像這樣一張一張的照片與旅途日記的記述重疊對照過後,當時他所思考的以及想法都能夠跨越時間鮮明地重現出來。

從上海開始追溯他的行程的話,起初先乘坐汽船到漢口,在漢口將旅途所需的用品都整備後,利用貨客船到達黔陽。在此下船後,到成都之間都是以轎子或是馬代步。從成都開始再次使用船運經由長江而下回到上海。與他同行的人物與人數相關,鳥居並沒有留下太多記錄因此無法判明。而扛轎與挑行李的挑夫是到當地才僱用的,從斷片的記述來推測的話,從上海開始是由翻譯的王氏始終一同前往才是。另外從貴陽到重慶為止是雇用苦力的老王與廚師王福,基本上到重慶為止都是以這四人一同行動的。而老王主要擔的行李是玻璃乾板,那些有4,50打。王福主要的工作是,在晚上一行人到達住宿地時出外採買食材,再做成料理。依照日記中所寫的,當時的住宿餐點都必須要自行處理。除來這些之外當地的役所也會派幾位護衛的士兵隨行,一行人應該都有相當多的人數。

另外在這裡介紹兩三個可以證實他超乎常人的例子。陸地上的移動通常是早晨的6點或7點出發,中午前在路邊的茶店中食用早餐,通過的村落也一併進行調查一邊移動,日落前投宿。一天兩餐並且在山路中通常行進3,40公里。並且,到達住宿處後也對於白天在當地役所所借來的地方誌等操寫到半夜。這樣的生活長的話通常會持續一週到半個月。真的非常佩服鳥居這樣超人般的調查活動。但是光是看他的旅途日記中可以發現他從未生病。而且,有時在天未亮前出發,護衛的兵士因為睡眼惺忪而追趕上來,在日落前還未到達目的地。因為燃著火炬一邊前進的關係,不小心掉進泥濘中到腰間都是泥漿,到達目的地時城門已經關起,而被誤解是匪賊。鳥居也有因為不習慣騎馬所以落馬的事件。

對於現在的人類學來說,能夠長期間的住在當地進行田野調查是最理想的調查方式,在這樣的意義當中鳥居所進行的調查遠超乎了理想。黄平-重安之間的黒苗(苗族)的調查,貴陽南方的青岩,惠水(旧名八蕃)的狆家(チュンチャ)(布依族)與苗諸集團的調查,安順附近的青首,花苗的調查,昆明(雲南府)南方的路南,彌勒,通海的玀猓(彝族)朱集團的調查,西昌(寧遠)的玀猓,西藏諸集團的調查也是密度最高的部分,但所有的都是短期間的調查。因此從他所撰寫的文章中所看來社會組織相關的記述也是稍嫌少的。

但是,對於他的調查有約束的最大原因是因為中國當時對日的情感與支配關係的緣故。義和團事件與八國聯軍的北京入城以來,中國人一般的反日情感高張,鳥居一行人便常在清朝官憲的保護之下。鳥居自身也穿著清朝服飾,也帶著辮髮假髮來自保自身安全。但是他想調查的民族卻是被清朝官憲所困苦的,也對於清朝官憲抱持著厭惡感。所以伴隨著官兵穿著清朝服裝出現的鳥居並不受村民們的歡迎。鳥居即使推開他們的家門,村民們也反而從裡面推著門不想出來。或者,站在相機前的村民總是被要挾著,所以帶著呆滯的眼神。但是相反的,在黃平附近的黑苗的村落當中,村民們很稀奇的釋放他們的好意,而護衛的士兵們反倒是對於黑苗當成賤民一般,厭惡長居在村落中,因此鳥居無法常駐只好離開。

另外,鳥居在旅途日記中並不太常將自己的感情顯露出,只有幾個部分是能夠讓人知道鳥居心裡所想的。從那樣的記述中來推測,他最有印象的村落之一是通海附近的路居村(玀猓・漢雑居)。12月8日他在這個村落先住一晚後,帶領他的是這個村莊出身的張鎮,這個人是鳥居在度過沅水時同船的楊氏(雲南知縣的候選人,在前往赴任地途中)的家僕,在那之後歸省中因為聽到鳥居來到村落因此來當鳥居的嚮導。村落當中進行了玀猓的舞蹈,鳥居因此接受到旅途中的慰勞。

隔年的2月6日一行人乘坐船隻到達叙州時,雲南以後風雪之日都與他一同度過的(黒)叫做ロロ的狗因為長途跋涉而死在船中。這隻狗是在前一年的12月9日從路居村出發當時所收養的小狗。毛黑而腿長所以幫他取了這個名字,原本要帶回日本飼養的這隻狗的死對於鳥居來說非常的悲痛,說道「不管到何時也都是旅途中的一個重要紀念」。在路居村所接受的這隻小狗,在持續緊張與疲勞的每天當中,撫慰他的孤獨有極大的幫助。這是一段可以在腦海當中浮現並非超人鳥居,而是常人鳥居的姿態的一段話。

鳥居在1951年81歲時從中國回到日本,出版了回想錄『ある老学徒の手記』,但可看出裡面的人名與事實關係有許多相違之處。與西南中國相關的旅途日記的記述中的始終同行的翻譯王氏的名字變成了張氏。在此僅是一個推測,對他來說記憶深刻引導路居村的張氏與始終跟隨在鳥居身邊的王氏說不定不小心重疊了。鳥居在過世前一年所撰寫的這本回想錄,記憶因為時間久遠而變曖昧,回想西南中國的事情時,無意識當中將路居村的記憶又倍感深刻了吧。但是在路居村的照片卻是一張都沒有留下來,這是對於現在來說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

Photo Gallery

[鳥居龍藏的西南中國調查地圖]


■西南中國調查旅途
1902年(明治35年)7月-1903年(明治36年)3月]

年 月調  査文 献
1902年(明治35) 32 7/30 從東京出發-横浜(博愛丸)-神戸-門司-長崎-
8/6 到達上海。
8/11 從上海出發(太真丸。翻譯王氏同行)-江陰-鎮江-江寧-太平-蕪湖-池州-安慶-九江-黄州-8/15 到達漢口。
8/24 從漢口出發(乘坐被稱為麻陽船的貨客船)-
9/1 進入洞庭湖-9/7 到達常德。
9/13 從常德出發(有護衛一同前往)-從這裡開始要渡過沅水[沅江]-桃源(到桃源洞一遊)-
9/19 辰州(穿著中國服裝、並變裝成辮髪姿態)-9/25 新路河-9/28 洪江司-10/1 到達黔陽。
10/2 從黔陽開始以陸路前往(雇用挑夫3人)-10/3 便水-晃州-進入貫州-在黄頭店第一次見到苗族-五屏-清渓-
10/7 到達鎮遠(因為是重陽時節所以顧不到挑夫。在市内進行拍攝)。
10/10 從黔陽開始騎乘馬旅行-施平-從這裡開始是黒苗族的聚集地(邊走邊拜訪他們的村落)-黄平-重安-楊老-平越-黄糸-沅水與其他的流域的分水嶺-從這裡開始是花苗之地-畳定-10/17 到達貴陽。
10/18 從貴陽出發(入手銅鼓)-狆家、青苗、白苗、花苗、打鉄苗的調查-中旬到達青岩-下旬到達八蕃-10/29 到達貴陽。
10/30 從貴陽出發(到重慶為止一起的是料理人王福、雇用苦力(クーリー)老王)-清鎮-安平-明代的遺民的鳳頭雞的分佈-10/31 到達安順(青苗磵、調查旧寨的花苗)。
11/4 從安順出發-11/5 鎮寧-黄果樹的瀑布-紅岩山的古代文字-関索嶺上的青苗的村落中住一宿-坡貢(白苗)-明代的遺民里民子-11/6 到達朗岱。
11/7 朗岱(花苗、狆家、玀猓的調查。)
11/8 從朗岱出發-毛口(狆家)-花貢(白苗)-資孔-勝境関(從這邊開始踏出雲南的平原地帶)-平彝-霑益-11/18 馬龍-易隆-11/21 竜橋墩-嘉利池-楊林-11/22 板橋(散密玀猓)-11/23 到達雲南府[昆明]。
11/26 從雲南府出發(參觀佛塔)-呈貢-楊宗海-タウク村(ニヤミタン玀猓)-11/28 路南(石灰岩的奇觀)-11/29 アツロン村-11/30 ページ村(アシブ=白玀猓的調查)-花口(アシブ)-ルークワンジュ村(狆家)-12/1 弥勘-12/2 ショジョポカ、チェシミ村(白玀猓)-12/2 弥勒-カタージュ村(花苗)-12/3 十八砦(黒玀猓、白玀猓、阿者玀猓的調查)-タワツ村(黒玀猓)-12/7 通海(アブー玀猓)-12/8 路居村(玀猓・漢雑居)一宿。接受舞蹈等的歡迎-江川-12/12 到達雲南府。
12/19 從雲南府出發(沙玀猓)-富民-(分水嶺)-12/21武定(リス、ミチャー、花苗)-烏竜洞附近的リス族的村-花橋村一宿(在這之後便增加了在村落的住宿)-サラ村(ロロム=白夷)-女子4人(シオホテン村的ナスプ=黒夷)-12/24 霊仁-金沙江司-12/26渡過金沙江(鴉片的花)-姜駅-12/27 アライ村(アシプ)-河口-鳳山営-12/29 到達会理(前往羅州山的黒ロロ的村)。
 1903 b 
 1903 e 
 1907 a 
 1926 
 1953 










 1916 



 1904 
 1916 

 1905 a 
 1916 







 1903 a 












 1903 f 
 1923 
1903年(明治36)331/1 從会理出發-(沿途調查夷人)-ペイヴァー白菜湾-1/3 鉄人房-黄水塘-馬道子(西蕃)-1/5 寧達者(黒夷、白夷、西蕃、チベット、古猔族)。
1/7 從寧遠出發-礼州(玀猓、西蕃)-1/8 満水湾(水田(ネー)=玀猓的一部族)-從這裡開始前往雪的小相嶺-
1/8 蘆鼓-玀猓ファン村(黒夷)-登象営-1/10 チンパイン村近く的白夷的村-到達越巂(玀猓的調查)。
1/12 從越嶺出發-コチポーガフプセ-保安-1/13 ファミマ村(西蕃)-海裳-下雪的難途-1/15 河南站-大樹堡-渡過大渡河-富林場-唐家塘-1/16 清渓-越過大相嶺(2500公尺。漢夷的分界點)-黄泥堡-栄経-1/19 到達雅州。
1/20 從雅州出發-名山-百丈-印州-新津-
1/23 到達成都(1/27 過農曆新年)。
1/31 成都発(重慶の領事徳丸氏の船に便乗)-
2/1 錦江沿岸的蛮子洞-古物堂-河口的蛮子洞-漠陽覇的横穴-楽山-2/4 ケーチアーツ(調查蛮子洞)-枯相場-叙州-瀘州-2/10 2/10 到達垂慶(調查蛮子洞)。
2/12 從重慶出發-宜昌(乘坐英國的汽船)-2/24 到達漢口。
2/25 從漢口出發-2/27 到達上海。
3/7 從上海出發(西京丸)-長崎-門司-神戸-3/13 到達横浜。






 1903 g 

* 以上地名、民族名、部族名都是遵照鳥居的用法。狆家、玀猓(另外是白夷、黒夷)、西蕃與古猔,布依族,彝族,西藏族(對於歸屬有些議論)

■西南中國相關的著書・論文目錄

以下的目錄是參照『鳥居龍蔵全集』第5巻、第7巻、第12巻(1976年 朝日新聞社)所製作而成的。

1901(明治34)「東部有黥面蕃語と苗族譜の比較」『東京人類学雑誌』179:『鳥居龍蔵全集』第11巻:539-541
1903 a (明治36)「清国雲南彝族調査」『東京人類学会雑誌』204;『鳥居龍蔵全集』第10巻:576-580
1903 b (明治36)「苗族と玀猓に就て」『東洋学芸雑誌』20-259;『鳥居龍蔵全集』第11巻:357-368
1903 c (明治36)「支那に於ける苗族の地理学的分布並にその現状」『地学雑誌』15-173,174;『鳥居龍蔵全集』第11巻:368-383
1903 d (明治36)「支那の苗族」火曜会講演;『鳥居龍蔵全集』第12巻:713-729
1903 e (明治36)「清国西南部人類学上取調報告」『東京人類学会雑誌』208;『鳥居龍蔵全集』第10巻:553-559
1903 f (明治36)「玀猓の文字」『学燈』7-10:『鳥居龍蔵全集』第10巻:586-594
1903 g (明治36)「清国四川省の満子洞」『考古界』3-7,10,11,4-1:『鳥居龍蔵全集』第10巻:605-622
1904 (明治37)「余の携えたる一個の銅鼓に就て」『東洋学芸雑誌』21-286;『鳥居龍造全集』第10巻:626-643
1905 a (明治38)「苗族は現今如何なる状態にて存在する乎」『史学雑誌』16-3~5;『鳥居龍蔵全集』第11巻:383-396
1905 b (明治38)「彝族の神話」『帝国文学』11-9;『鳥居龍蔵全集』第10巻:594-602
1907 a (明治40)『苗族調査報告』東京帝国大学(理科大学人類学教室)刊
1907 b (明治40)「彝族種族の体質」『東京人類学会誌』257,261;『鳥居龍蔵全集』第10巻:580-586
1916 (大正5)「貴州雲南の苗族」『東洋時報』209,210;『鳥居龍蔵全集』第12巻:637-650
1918 (大正7)『有史以前の日本』磯部甲陽堂刊;『鳥居龍蔵全集』第1巻:167-453
1923 (大正12)「支那の南蛮に弓箭なきか」『人類学雑誌』38-6;『鳥居龍蔵全集』第10巻:574-576
1924 (大正13)『日本周囲民族の原始宗教』岡書院刊;『鳥居龍蔵全集』第7巻:319-422
1926 (大正15)『人類学上より見たる西南支那』冨山房刊;『鳥居龍蔵全集』第10巻:219-521※『中国の少数民族地帯をゆく』朝日選書1980として再刊
1953 (昭和28)『ある老学徒の手記-考古学とともに六十年』朝日新聞社:『鳥居龍蔵全集』第12巻:137-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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